我们已经说过,丽蓓卡聪明地决定在丈夫动身的时候不陷于徒劳无益的离愁别绪之中。她从窗口向他挥手告别,他走了之后,还站在窗口向外眺望了一会儿。教堂尖塔和古色古香的房子宽阔的山墙在朝阳照射下刚刚开始泛红。那天晚上她一夜未眠。她仍旧穿着漂亮的舞衣,金色的头发披到脖子上,有点儿散乱。由于通宵未眠,眼圈有点儿发黑。“我多难看,”她照着镜子自言自语,“这件粉红衣把人衬得惨白!”所以她脱下粉红衣。脱衣的时候,从胸衣里掉下一张条子。她笑着捡起锁进梳妆盒。然后把舞会上收到的花束插进一杯水里,上了床,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她十点醒过来,听见街上静悄悄的。她喝了点儿咖啡,经过清晨发生的事引起的劳累和难过,喝点儿咖啡不但必要而且是一种享受。
吃过饭,她把忠厚的罗顿前一天晚上算过的账重新算了一遍,全盘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万一发生最坏的情况,把所有的东西都算进去,她还是相当宽裕的。除了丈夫留下的东西,她还有自己的首饰和妆奁。他们新婚的时候,罗顿很是大方,这已经描写过赞扬过了。除了这些东西和那匹小母马,她的奴隶和崇拜者,即那位将军,曾送给了她不少贵重礼物,比如,从一位法国将军的夫人的拍卖会上买来的细毛披肩,从珠宝店买来的无数礼品。这些东西都体现了她的倾慕者的眼力和财富。至于那些“嘀嗒响”(罗顿这样叫钟表),她房间里多得很,嘀嘀嗒嗒响成一片。有一天晚上,她偶然提到罗顿给她的表走时不准,第二天上午,她就收到一只列罗伊[3]牌的小巧的表。有表链,盖子上镶着漂亮的绿松石;还收到一只布列格特[4]牌表,上面镶满了珍珠,却比半克朗钱币大不了多少。一只是塔夫托将军买的,另一只是奥斯本上尉殷勤地献上的。奥斯本太太没有表,不过为乔治说句公道话,只要她说一声,她本来可以得到一只的。留在英国的可敬的塔夫托夫人有一只旧表,是她母亲给她的,把它当作罗顿所说的暖锅使用倒是很合适。假如霍威尔及詹姆士珠宝店把到店里买首饰的买主名单公布出来,有些人家的家属会觉得大为惊讶。如果这些装饰品都给了先生们的合法妻子和女儿,名利场上最上层的家庭中会摆出多少首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