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直到街上响起馄饨担子的竹梆声。梆声从街头响到街尾,挨家挨户地把夜梦震碎。当龙泉终于找到飞云时,他看见飞云浑身湿透,嘴唇青紫,发辫散乱,两眼混浊无光。龙泉脱下旧军大衣,裹在飞云身上。在龙泉的体温里,飞云越发地颤抖起来。可是飞云没有哭。
哭的是龙泉。
“飞云,我们从事的这个事业,必要时连性命都要牺牲。别的,还有什么不能牺牲呢?”
那一年元旦,飞云和黄尔顾结了婚。参加婚礼的人不多,一拨是飞云疗养院的同事,一拨是黄尔顾机关里的同事。新郎是地委书记,来宾就有些拘谨,竟然也没人提议闹洞房。早早地便都散了。
飞云弯着腰拿着簸箕扫帚,打扫一地的烟灰、瓜子壳和糖果皮。黄尔顾倚在床头抽烟。两人都回避着彼此的目光。空气有些浓重,像研磨得太黏了的墨汁,涂抹不开。
“飞云,我比你大这么些岁数,老家又娶过童养媳。是不是委屈你了?”
“说这些,干什么呢?”飞云已经不再叫他“首长”,又不习惯直呼他的名字。在那以后很长的日子里,她对他的称谓都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