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突然叫我拿来书包。他耐心地替我削尖了铅笔。说:“拿着,我念,你写。”父亲一边抠着头皮一边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我的第一篇作文。这篇文章是这样的:我敬爱的舅舅斯丹巴,热爱最最敬爱的毛主席。
他给人民公社放羊。老鹰抓走小羊时,他都哭了。我帮他放羊的时候,他看到太阳出来,说就像毛主席一样。他家里有一张毛主席和各民族小朋友在一起的像,他说毛主席是那些娃娃的父亲,我们就像那些娃娃一样。他以前学字为了念经,现在,他写了歌颂毛主席的诗……
写到这里,父亲叫我把作业本贴在墙壁上,在那里抄写印在毛主席像下的汉文颂词。我用正楷抄写,并不时用唾沫润湿笔尖以加重笔画,以使这段颂词与文章中其他部分区别开来。颂词说:“天大地大不如毛主席的恩情大,河深海深不如共产党的恩情深,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抄完了,父亲说:“你自己想个文章尾巴吧。”他又对舅舅说:“汉文的文章,尾巴是考究的。”
“不讲韵律?”
“好像不……太讲。”
我的文章的尾巴是这样,“舅舅说,以前我是万恶的土匪,毛主席救了我,我要做人民公社的好社员。”
父亲对舅舅说:“这下你就不会坐牢了。只是杀掉了羊,你就说羊被人偷了。”
“谁偷?”
父亲想了想说:“就说仁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