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斌这才扭头看方浩儒,见他脸上的瘀痕已不明显,又道:“还成,挂的彩都褪得差不多了,胳膊能使了吗?”
方浩儒看了看谭斌也已消肿的脸,随口答道:“你那个医生打过电话,说下周应该能拆线了。我让他来我家,不过已经告诉他了,过来的所有费用都找你结账去。”
谭斌讪笑一声:“就知道你会讹上我……”
方浩儒用手肘顶了他一下,瞥了眼他手中的烟:“来一支。”
“你手还没好,抽什么烟啊?”
“甭废话,快点儿!”
谭斌递过一支烟,顺手帮他点着。方浩儒吸了口烟,又看向远处,轻声道:“好久没来这儿了,居然还没变,冬天了,树叶还没掉光……”
谭斌听了笑笑,没接话,吸着烟,也看着远处的树林。
自从他们十几岁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水库,便经常来这片滩地。脚下的草地和对岸的树林,见证了他们从两个懵懂而又轻狂的愣小子,慢慢长成人高马大、老于世故的“爷儿们”。只不过近两年,他们很少再到这里,大部分见面的时候都是在酒吧或其中一人的办公室,高谈阔论的话题,要么与生意、金钱有关,要么就是女人……只有在这里,才会回忆起孩提时代那些打打闹闹的嬉戏情景,耳边仍有对方还未变声之前,那带着男童特质的嘻哈之音。
谭斌与方浩儒同岁,1976年唐山地震时,也就两岁左右的他失去了双亲,被救灾部队的养父母领回家抚养长大。一开始取大名“谭兵”,上学后他自己非要改成文武双全的“斌”,但谁也不知道他的生日,因此两个男孩二十岁之前一直不知道谁比谁大。十四岁时,哥俩约定,就以个头儿来论资排辈,谁长得比对方高,谁就当哥。之后的六年间两人的身高几乎是齐头并进,直到满了二十岁,谭斌身高一米八一,而方浩儒脱了鞋的净身高总是停留在一米七九,愣是没突破“八零”大关。这两厘米的悬殊,不仅让方浩儒每每被谭斌贬为“中等个头儿”,还让他屈居弟弟之位也成了定局。一开始方浩儒对此颇有不服,而后却发现,其实当弟弟的甜头也不少。他在家里总要头顶“长子”的大帽子让着弟弟妹妹,似乎到了谭斌这里,算是全都“找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