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焚烧的诗稿在欲圆未圆的月华下,变成了一只只哀婉低回的灰蝴蝶。看着它们旋转、蹁跹、破碎、沉落,玉娘拭了拭泪,抚着墓碑,又轻声说道:“先生,奴婢这次来看你,就再也不会同你分开。”玉娘说着,又从布囊里取出那张琵琶。她刚要面对墓碑席地而坐,忽听得什么地方传来窸窸窣窣脚步声。玉娘惊问:“谁?”侧面树林里,一身青衫的金学曾噙着泪水回答:“我。”
金学曾踱到跟前,与玉娘面对面站着,拱手一揖,道:“姑娘,我叫金学曾。数年前与你在大隆福寺见过一面,没想到在这里又与你重逢。”玉娘点头,凄然道:“奴家早知道你的名字,首辅生前对你十分器重。”金学曾苦笑一下,黑暗中可以感受到他的双眸灼灼生光。
玉娘问他:“金大人你为何也来这里?”金学曾道:“同你一样,也是特地赶来祭奠首辅。”
“你从哪里来?”
“杭州。”
“啊,你比奴家走得更远,奴家从扬州来。”玉娘说罢凄然一笑,又对着坟包说道:“先生,你睁开眼睛看看,终于有一个官员来看你了。”
金学曾摇摇头,纠正说:“玉娘,在下并非官员。在下万历九年就回家守制了。官场龌龊,原也不值一提。玉娘,首辅如果地下有知,看到你千里迢迢赶来祭奠,他必定陶陶然,欣欣然,对着这中天朗月,满满地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