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们还要提出在别处已经提过的问题:对这一切,他在思想里是否隐约抓住点点影子呢?诚如我们讲过的,不幸遭遇是一种教育,使人增长智慧。然而,他能否理清我们在此所指出的这一切,还是值得怀疑的。他即使想到这些,也不能洞悉,只能像雾中看花,而结果他只能陷入难以忍受的、几乎是痛苦的困惑中。刚从叫作苦役场的那种畸形而黑暗的东西里出来,主教就触痛了他的灵魂,正如眼睛刚离开黑暗会被强烈的光线刺痛一样。从此向他提供的未来生活,可能实现的完全纯洁、光辉灿烂的生活,反而使他心惊肉跳,惴惴不安。他确实再也弄不清自己到了什么地步。正如一只猫头鹰突然看见日出一样,这个苦役犯也像被美德晃花了眼睛,一时目眩神摇。
有一点可以肯定,而他却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他已不再是同一个人。他身上一切都变了,他再怎么做,也不可能消除主教对他讲过话并触动了他的事实。
就在这种思想状态中,他遇见了小杰尔卫,抢了那四十苏钱。为什么呢?肯定他自己也解释不了。难道这是他从狱中带出来的恶念的余威,仿佛最后挣扎,是冲动的余力,就像静力学所说的“致动力”的效果吗?是这种情况,也许比这种情况还要轻得多。一言以蔽之,抢钱的并不是他,并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这只兽,正是这只兽凭着习惯和本能,愚蠢地把脚踏在银币上。尽管当时他感触万端,心智还在搏斗。等心智清醒了,才看到这种兽性的行为。于是,冉阿让惶恐地退却,惊叫起来了。